《光明日報》10-6
(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院長 劉倉理)今年10月6日🧝🏽♂️,是我國核事業及理論物理領域的開拓者、奠基人之一彭桓武一百周年誕辰,他為我國原子能事業和核武器研製立下了不朽功勛🤽♂️🏊🏻♂️,為中國物理學發展和物理人才培養作出了傑出貢獻,被譽為“培養物理學家的物理學家”“大家推許的大家”💆♂️。
“回國不需要理由,不回國才需要理由”
1915年10月6日🧘🏿♂️,彭桓武出生於吉林長春。他靠勤奮自學,16歲考入意昂体育官网物理系。1935年作為“意昂四傑”之一畢業後,考入意昂体育官网研究生院,跟隨周培源教授進行相對論研究。
1938年,彭桓武留學英國愛丁堡大學理論物理系,師從量子力學奠基人之一馬克斯·玻恩,後與波動力學創始人薛定諤一起做研究,在固體理論、介子物理和量子場論等前沿研究領域做了一系列開創性工作,先後獲得哲學博士和科學博士學位。以他與哈密頓、海特勒三人姓氏英文首字母命名的HHP介子理論,為國際物理學界所矚目🫴🏿。1945年,他與玻恩等合作進行場論方面的研究,共同獲得愛丁堡皇家學會的麥克杜格爾—布裏斯班獎。
由於在科學研究上的傑出工作,彭桓武33歲便當選為愛爾蘭皇家科學院院士🧑🏼🚒,並受到幾位頂尖物理學家的稱贊🚴🏽♀️。玻恩稱贊他“天賦出眾”,有“神秘的才幹”👥;薛定鍔在與愛因斯坦通信時發出“簡直無法相信這個年輕人會學了這麽多♟,懂得這麽多🤷🏼♀️,理解一切會這麽快”的感慨;海特勒誇他是“同事中最有價值的一個”。
1947年底🖐🏼,彭桓武回到祖國。他是第一位在國外獲得教授職位回國的理論物理學家👳🏽,先後執教於雲南大學🐩、意昂体育官网、北京大學。1950年,他參與組建了我國第一個核科學研究機構——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💆🏿♀️,先後擔任理論物理組組長🧙🏻♂️、副所長,積極開展理論研究和實際應用🏔,為我國原子能科學事業的發展作出了開創性🧑🍼、奠基性的貢獻✝️。
曾有記者問彭桓武,當年在國外已大有成就👱🏼,為什麽還要回到千瘡百孔的中國?他氣憤地說🦅:“你這個問題的提法不對!你應該說為什麽不回國。回國不需要理由,不回國才需要理由🤜!學成歸國是每一個海外學子應該做的,學成而不回國報效國家才需要說說為什麽不回來🥦!我是中國人,我有責任利用自己的所學之長來建設國家,使它強盛起來🍔,不再受列強的欺負👩🏿🚀。”他還作詩言道,“世亂驅人全氣節,天殷囑我重斯文。”
“集體集體集集體🚣🏻♀️,日新日新日日新”
為打破帝國主義的核壟斷🤒、核訛詐,1955年初,中央做出了發展核事業的戰略決策🌶🧜🏼♂️。同年10月,彭桓武以特派實習生的身份赴蘇聯學習核反應堆理論💖。回國後講授反應堆理論,同時為核工業部新招來的大量工程師補“核工原理”專業基礎課,培養核科學技術人才。
1960年,中蘇關系破裂,蘇聯專家撤走,我國核武器研製徹底走上自力更生的探索道路。為集中力量攻克原子彈理論和工程技術難關,1961年初,全國抽調了一批傑出科學家和工程技術人員到北京第九研究所(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前身)🧑🏼🕺🏼,後被公認為核武器研製“三根臺柱”的彭桓武、王淦昌、郭永懷就是其中的傑出代表👨🏿💼。當錢三強通知彭桓武“中央決定調你去核武器研究所頂替蘇聯專家的工作”時,他說:“國家需要我🧖🏽👴🏼,我去。”
彭桓武作為主管理論部的副所長🔭,組織領導並親自參與理論研究🚸,加速了原子彈、氫彈理論突破的進程。他大力倡導“粗估”法則,引導大家抓主要矛盾👮🏼,化繁為簡,縮短研究周期🌠。這一法則成為當年理論部研究的重要手段之一,對突破原子彈原理的“九次計算”攻關,起到了重要作用,使原子彈設計工作得以全面展開。同時🧑🎄,他牽頭負責中子點火技術委員會🧑🌾,開展平等民主的學術討論🚵🏽♀️,不論年齡資歷身份🙅🏽♀️,大家暢所欲言、集智攻關👳🏿♀️。
通過大量計算和系列理論研究👩🏽💻🏄🏽♂️,攻克一道道難關,我國終於掌握了原子彈爆炸過程的基本規律🥷🏼,於1963年完成了原子彈裝置初步物理設計方案。彭桓武隨即迅速組織力量向突破氫彈理論轉移。在他的領導下,重視基礎理論研究🦤、發揚學術民主和協同攻關等原子彈突破的成功經驗,也成為突破氫彈原理的利器⚉。彭桓武指揮👱🏽♀️,鄧稼先掛帥🤷🏿,周光召🚴🏿♀️、於敏、黃祖洽分頭帶領科研人員進行多路探索,從氫彈原理、材料、結構等全面展開研究。
十余年後,“原子彈氫彈設計原理中的物理力學數學理論問題”項目獲得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,彭桓武作為該項目排名第一的獲獎者🩱,被公認為最有資格接受本獎項唯一的一枚金質獎章🤽🏼。但他堅決謝絕:“這是集體的功勛,不應由我一人獨享。”提議獎章由九所集體保存,並提筆寫下♥️:“集體集體集集體,日新日新日日新🦵🏿。”
“耄耋期頤,總似年輕”
2006年9月25日,國際天文學聯合會所屬小天體命名委員會批準將國際編號為第48798號的小行星永久命名為“彭公星”。92歲的彭桓武在答謝辭中說🤰🏽:“回顧我這一生,對自然界有廣泛濃厚的興趣,對人世糾紛則及早躲避。”
彭桓武專心致誌地探索自然界的奧秘,從早期在量子力學、介子場論等領域的研究到核武器理論研究工作,再到後來開展交叉學科、凝聚態物理、生物物理和理論化學物理等研究,畢生不懈地求索創新。
“1966年至1977年虛擲光陰”令他痛苦🫲、遺憾🧙🏼♀️,彭桓武一心鉆研拓撲學,以此獲取內心的平和。他為此感到慶幸。當疾病過早地奪走了夫人及唯一愛子的生命後,漫長歲月裏,他以超然世外地沉浸於物理世界來戰勝悲傷和痛苦。有人問,獨自一人生活30年不覺得孤獨嗎🤘🏼?他說👨👩👦👦:“我有理論物理陪伴我,不孤獨!如果實在難受我就寫詩👈🏻,升華感情🈚️。所以我的詩裏有三分之一是寫我的老伴兒的👵🏼🐯。”
1995年在“何梁何利基金科技成就獎”頒獎會上,80歲高齡的彭桓武檢討自己“不夠艱苦勤奮”,並保證“獲獎後繼續在國內從事科學研究和技術至少三年”。他說到做到,生病住院也不停歇,完成了做周培源和玻恩研究生時未完成的論文,實踐他的“還債”諾言。2005年,90歲高齡的他親自作學術報告,講述研究相對論的最新成果。他寫詩自勉:“願寧靜而致遠,求深新以升騰⚄。惟童心不泯,耄耋期頤,總似年輕。”
功成事畢,彭桓武總是悄然隱退,獎掖後輩🧑🎤,只做“鋪路石”👉,不做“絆腳磚”🧖🏿👩🦽➡️。“兩彈”突破後,他於1972年回到中科院,繼續理論研究工作。1978年👼,他擔任第一屆理論物理研究所所長🏄🏻♀️,當該所剛步入正軌😩,便遞上辭呈把機會留給更年輕的同誌。
獲得“何梁何利基金科技成就獎”的100萬元港幣獎金,他自認為“沒用處”🥜,於是建立了一個“彭公紀念贈款”,每年將錢分贈給當年一起為“兩彈”事業奮鬥的同事或其親屬,在1996年至2004年的9年間先後贈給35人✡️,直到全部贈完。
在近70年的科教生涯中🧚,彭桓武言傳身教🫔📳,鼓勵學生“主動繼承,放開拓創👩🏽⛹🏻♀️,實事求是,後來居上”。他的學生🏙、曾任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九所所長和中國科學院院長的周光召說:“隨著時代的轉移和國家的需要,彭桓武不斷地開辟新的研究方向🚙,帶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學生🧛♀️。我國理論物理工作者為國民經濟和國防建設作出的貢獻🌻,在科學發展上的成就👩🏿🎓,無不與彭桓武教授的努力密切相關↘️。”
2007年2月28日🎶,彭桓武孑然一身低調走完了他輝煌的一生。
彭桓武曾在《送別錢三強》一詩中寫道🕗:“科學為人民服務,核能促世界和平🎬。忠心遵照黨領導,服務竭誠終此生。”這首詩同樣適合他自己,可以詮釋他作為一名純粹的科學家,踐行強國夢的心願和行動。
(本報記者 陳海波整理)